“怎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转过去，恰好瞧见四五个人簇拥着新郎官进了院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现下成婚的就是她，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偏而望，在夜色里对上一双漆亮的凤眼。

        像是被掐死了脖子，周遭的喧闹声瞬间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 虞沛仅顿了那么一步，就被拥挤的人群抛在后。

        跟围着新郎的人差不多，他一裋褐短打。因着形高挑，倒显得清爽板正。

        天色也更黑、更暗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在轿子里颠来颠去，上的钗子也跟着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垂下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潘娘！潘娘！”突然有人在左旁的梧桐树下喊。

        虞沛朝旁一躲，忽感觉侧有气息迫近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脚下已不是那条尘土飞扬的泥路，而是一个窄窄小小的院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烛玉：“听你这么说，与她成婚的那个反倒更像是害人的鬼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在这黯淡无光的地方，这枝铜钗却亮得惊人，仿佛光溢彩的珍宝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院子里，唯有前方的一扇窄窗亮着飘摇的烛火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新郎显然喝大了，走路时踉踉跄跄，发乱散，一条红带子缠在手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光他，其他人也都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一人往手上吐了唾沫，戳破窗子，凑得更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躬下，指腹挨着钗子的瞬间，周场景陡然发生变化。

        分别在大笑、耍乐，五官却成一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是我们村里的铁匠，前些日子我托他拿些废铁帮我打串九连环，平日里没事儿可以玩。不过现在用不着了，爹说了别人家的新妇，便不能像以前那样闹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隔着冲天的唢呐声,  他的清亮呼唤远远送来——

        潘娘的笑声从前方传来：“掉就掉了吧，这钗子送你啦，你别嫌——哦，对了，劳烦你帮忙给铁匠哥哥说一声，那九连环得漂亮，我以后再来取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啷——”潘娘上的铜钗在轿子的剧烈摇晃间坠落，磕着轿窗的铁边后掉入一片尘土间。

        虞沛拧眉，心底莫名起了火气。

        虞沛正惊讶于他的评价，就听见旁边那些人开始起哄，急着把新郎往门里推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往她旁挤来的这人，脸竟像是皱的宣纸,  面容模糊不清。

        是个个高瘦的青年,  手里举着一串九连环。同其他人一样,  他也是灰扑扑的，脸像被锤烂的肉,  辨不清是何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烛玉？”她快步走近，将他上下一扫，“从没见过你穿成这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扯开嗓门儿清亮亮地说着，像是在跟虞沛搭话，又像是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    同样是红色，可他上的红像蒙了层风沙，黯淡无光。

        院坝打得不平整，走起路有些硌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潘娘,  这东西你还要吗？我打好了,  你要就拿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地面脚印杂乱，铜钗子半掩在尘土中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记忆里也有他的一分，所以他的脸庞清晰可见。模样算得清俊，不过喝多了酒，额角鼓起的青有些吓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唢呐锣鼓打打，远远儿地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潘娘——！潘娘——！”那青年高举起胳膊，挥舞着手里的铁环，“记得来找我拿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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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恰应了老铁匠的话，是个很漂亮的姑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新郎？”虞沛转过去看那醉醺醺的男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且朝气蓬，像是招摇在春风里的一束花。

        虞沛瞥过视线，犹豫：“不过她的子很好，很欢泼，也很可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虞沛下意识朝那窗子前走去，后随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，还有嬉笑怒骂的动静。

        轿子没了，人群散得干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等等，你钗子掉了。”虞沛想捡，可人太多，本没法停住。

        烛玉往土墙上一靠，双手环：“怎么样，见着那潘娘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柄唢呐，也是直接戳进烂糊的一张脸里，不知怎么就发出了声儿。

沛偏过脑袋，本想与那些人讲讲理,  却被吓了一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烛玉挑眉，眼底泻出蔑然，“说话事，没一叫人看得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呀,  是他。”潘娘又掀开轿帘一角，许是笑得太过，口脂都晕开了些。

        新郎进去了，那几人却没走，推攘着挤在窄小的窗前往里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