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的是一羽莅临京观的巨型秃鹫，一举手一投足都带来压城的黑云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人确实是年轻的，理着碎碎的平，一脸稚的书卷气，上的老款衬衣了领子，和那双被漂白粉洗得褪色的白球鞋倒是能对上号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是水产厂小会计朱永平。

        高启强本来也没想插手小龙的事，手下人的场子是他自己的面子。所以即使外面闹得沸反盈天，他依旧坐在内桌，和几个生意对象玩炸金花。可半途有个人闲了一嘴，说起他弟弟，那年也是京海市状元，读了省理工。高启强瞬时有些不悦，压了手上的牌，抽了张纸巾，回去瞥外场的纠纷。

        尊严，是收复男人的最后一站，高启强就是喜欢一步到位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年，高启强收了摊之后，在楼上给一家子人洗衣服刷鞋，洗衣粉和漂白剂会短暂地抹去了上的鱼腥，着夜风，感觉自己和整个世界都特别干净。

        朱朝阳瞬间想通了刀哥的局，他快速数了地上散落还朝上的麻将，麻将机两副牌，他们为了凑十三幺，用了别的牌偷换牌山，所以现在牌里面幺牌字牌的比例很高，高启强随口而说的这个赌局，对他自己来说是大劣势。

        朱朝阳差点就叫出声，但那人鼻梁上一寸寒极的弧光又旋即让他瞬间清醒，眼前这个睨他的男人尽有着和父亲一模一样的面孔――

        “寻常在我面前掀牌桌的人，高低得断一条。既然你说他们出老千，那我们不出老千赌一回。这牌是你掀翻的，你这么聪明会赌，刚才的十三幺还没和，那我们就赌这五张扣在地上的麻将里面有没有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高启强不禁腹诽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，小盛毕的锋芒，大抵也同此刻少年眸中星火一样蒙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今天有了。”朱朝阳挑了眸子，他沉了口气，反而放松了，就像是想靠俄罗斯轮盘赌自杀的疯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时互相对峙，雀庄的几十号人都围了过来，周遭人们也没想到这小崽子能和刀哥对上，空气里紧绷着不可名状的尴尬。

        父亲。

        与其说他在小心翼翼维护着隐秘的角落，不如说他打心底里期盼有个人出来戳破这片虚妄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刀子一样的眼神这才刮过朱朝阳漆黑的眼。

镜片的反光把朱朝阳嚣张的浅笑隐去了一半，他也不是真的肆无忌惮，只是失去了宁州的夏天之后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高启强把唐小龙止住了，没有给朱朝阳一个眼神，指着地上的几张麻将牌说，说：

        鱼不怕死，可网怕破吗？

        “强哥，你别……”唐小龙话还没说完，就被高启强死一样的眼神吓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是他苦心孤诣多年的良夜，饲育了野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兔崽子你tm怎么和强哥说话的？”唐小龙哼了一声，就要上手抽朱朝阳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弟弟用自己的躯壳，为他换来了一副人类的，才让他今日能坐在牌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眼前的男

        小盛那时候大概也和这崽子一样锋锐

        朱朝阳扭了扭被撞疼的脖子，然后坐到了刚才的椅子上，甚至还端了茶杯啜了一口：“我这条鱼倒是不怕，就看你这个网网不网得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唐小龙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人是个不要命的真赌徒，暴力和尊严对他来说都不重要。那不耻不悟的疯癫样子，着实让他觉得有些熟悉，脑中不自觉浮现起了高老二的神色。

        朱朝阳立时像是被人用钉板过背一般，可他定了定神，他思考片刻，说：“你是大老板，和我赌，赌注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高启强忽然想起了十年前，高启盛去省理工的时候，穿的是新买的衬衣，等那年寒假他回来，领子也了，可他说穿着舒服，不让买新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在京海，还没有人敢在我高启强的场子掀牌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人一透黑的暗纹西服，走过来的一瞬周围的小弟都倒了一口凉气，连刀哥都有一瞬瞳孔放大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是京海的夜王，高启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来这里的人大多数为的是钱，你不是为了钱。和你赌命对我来说太掉价了。这样吧，要是不能和，你就脱光了从这里爬出去，要是能，我高启强脱光了从这里爬出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