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絮絮叨叨的声音驱散他的不安，清醒过来的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过于自私，便在歉后挂断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，而不是血红，他暂时放下心来。只是咙深铁锈味倒呛入口，呛得他眼泪从眼尾溢出。顾仁成复盘梦里的情形，朝自己开枪的那个人一袭黑色西装，格与自己一致，不同的是他眼角有包扎，似乎是受了外伤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愿他能装的再久一些。林昭眼见他的车子向小区门口开去，放下窗帘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夜，城郊别墅的画室，顾仁成坐在画室的凳子上，眼神褪去“克制”这层伪装，狂热地盯着他妻子的画作。他坐在原地，手上还拿着杯子，视线却黏滞密，落在那些画上不亚于用手实际摸。他随手捻起一画笔，远远地举起来，视线与画和笔尖平齐，想象他的妻子坐在画架前，那只他刚握过的手又是怎样执笔在画布上涂抹。那只柔若无骨的手――还有她的发被风起，扩散来的淡淡的柑橘味儿。他放下画笔，闭眼抑制翻涌爆发的望。再次睁眼环顾四周，忽然感到阵阵空虚。

        金秘书发现代表最近有些不太正常。代

        那疼痛退去，他的脑子里却多了一些东西，像是痛的附加产物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拥有的是她的作品，但，都不是她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夜，很久没有过梦的他少见地入梦。只是这梦，是个怎么也不能说是好梦的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顾仁成……你……“林昭的声音由恼怒转为慌张，”如果最近感到压力大的话，你可以试着放松……“

        在挂断电话后，顾仁成没有放下手机，而是调到录音的界面，一遍又一遍播放刚才的电话录音，在她的声音里入睡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心中大骇，再细看仍是他本人此刻的样子。在见幻像的两三天内，他就开始不定时地痛，每次发作时间约一刻钟，过后他仍会像正常人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金秘书没法，只能鞠躬后走出办公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！”电话那端传来空气动的声音，“顾仁成，你到底在干什么？”那声音里满愠怒，呼也变得急促，“现在是半夜，半夜，半夜一点！你这……这不礼貌的人！“电话那端好不容易才把骂人的字眼换成较为温和的字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喂？”他听见对方应一声，“这么晚了，有什么事情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会长，您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，散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事。”顾仁成双手勉强支起颅，“你去我们的项目，去实地实一遭。我就在这里歇一会儿就好。”见金秘书仍不动，语气也加重了些，“不用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梦里他见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开枪自戕。那人站在游泳池里，夕阳像血晕开，而泳池中的血在水中以倒下的人的颅为中心扩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林昭，你最好祈祷在我耐心用完之前，我能重新拥有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仁成勉强举起手机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下手机里第一位的号码，短暂的等待时间也让他分秒如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没事，就想听听你的声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林昭，我爱你。“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会，但是我会觉得这很坦诚――下次不要这样了。“

        渐渐冷下来的办公室里，顾仁成仍在按压前额。重的呼声和被汗浸的衣领昭示痛并非轻易就能捱过去。又过了一刻，痛才像退的浪涌逐渐褪去。顾仁成随意用手帕揩去涔涔冷汗，坐在办公椅上，回忆这突然出现的病症。它源于一个普通的早晨，顾仁成对着镜子洗漱，恍惚间见镜中的自己发散乱，穿着一黑色西装，眼神冰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林昭，“顾仁成抬手想要拭去眼中的泪，却越拭越多，那泪水一直不曾止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要说什么？“

        会议室里的人收拾文件，先后离场。顾仁成坐在会议桌前，手不自觉地覆上颅。已经升为理事的金秘书仍像以前一样，询问坐在桌前的男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去的路上倒也没再出什么乱子，顾仁成又恢复到清醒克制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自从痛后，顾仁成就感觉白天的时间格外短暂，而黑夜愈发难熬。痛和其他的东西会像水一样涌进来，他就像是近岸的礁石，被不属于他的记忆淹没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声音是他确定她还活着的凭依，因为他已然分不清现实和幻觉，而在幻觉中，那个黑西装的男人，一枪击中了林昭，她无力地倒在另一个人的怀中，看上去……像是没有了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想去见这血腥的一幕，但无论如何也醒转不过来，像是有外力把他按在椅子上，强迫他看完全过程的录像带。等到血淹没那人的躯后，他才能睁开眼睛。